第十四章

　　一六三二年夏末的一个早晨，有人敲响亚当的房门，一个宫中的使节给他带来了一个红木匣子。在这个镶嵌着珠宝的匣子里有一封卷起来的信函。这是一封邀请函，使节打开那精致的丝绸包封，念道：

　　尊贵的汤若望法师，来自泰西的可敬之学者！

　　祖宗在上，吾民可谓对同声同气者一直满怀着真诚。您对日月星辰深有研究，把我等未知之天文仪器带到京城。吾深切希望，您以您深厚之泰西学养计算出钦天监所言八月份月食之精确时辰，报于吾。

　　致以崇高的敬意

　　大内太傅

　　亚当把雅各布·宋拉来，让他再看看。宋是应亚当之请作为未授圣职的修士留守北京当翻译的。宋说：“要是我没弄错的话，”他思考良久，摸了摸下巴，“这盖的确实是皇家大内太傅的印章。这可是很大的荣耀……太大的荣耀了！”

　　“我终于有了一次展示才干的机会！”亚当激动地补充说，“也许这仅仅是一次试探，又有谁能看透你的那些同胞呢？在对基督学说敞开胸怀之前，他大概想要证明我的学问。谁能把我的学问说给他听呢？”他搓了搓手，一下子从羊皮椅子上跳了下来，“雅各布，我的朋友，就是为了这件事我才成了天文学家。”

　　他的周围可全都是宝贝，历书、阿方索图表、天文仪器，可说应有尽有，所有这些都能保证让他完成任务。经过三天两夜的奋战，他终于计算出月食的具体时间。

　　“我给你们带来一个意外的消息。”晚上他向大家宣布，“十月十九日入夜的第一个小时，太阳和月亮重叠，地球将发生月食。”

　　“是月全食，”基亚考莫·乐和兴奋地说，“这件事你要是做得好，就会为上帝之军立下头功。”

　　“我是在为上帝的科学献身。”亚当纠正他说，他拿着杯子加好水，又开始工作。

　　翌日一早，他又进行了一次验算，结果完全相符。为此他工整地画出太阳、地球和月亮各自轨迹和光照路线的图表，最后把呈锐角状的地球阴影与暗月描绘出来。他请雅各布在其精心制作的图表上用高雅的古文加以书写，然后用红绸裹好送交宫廷。现在他所能做的只有耐心地静候佳音。

　　十月十九日夜里，龙华民、特兰奎罗·格拉赛提、本托·德·马托斯、基亚考乐和、亚当·沙尔和雅各布·宋全都聚集在靠近城门的城墙上。

　　月光如水，照亮了千家万户；万里无云，神秘的宇宙正上演着它的戏码；远处紫禁城的琉璃瓦闪现出耀眼的光芒。亚当带来了一些小用具，置于城墙之上：四分仪、沙钟、罗盘、望远镜和阿方索图表，以计算出太阳、月亮和五大行星的方位。他交替跺着脚，激动地摆弄着游标规。

　　大家都紧盯着上面看，没有人把眼睛从天上的那轮圆月上移开。对于即将发生的事似乎都在意料之中，人们说起话来都是轻言轻语。从蒙古大草原吹来的已是冬季最初的风，使得下面的人不禁连打寒战。基亚考莫·乐和是个数学家，享有很高的威望，他紧紧地站在亚当的旁边，像是落地生根一般，暗暗祈祷这次观测能够取得对耶稣会士事业至关重要的成功。亚当对其测算虽有把握，但还是有些不安。就在这一时刻，帝国高官、回回历法学者、大统历法学者，甚至皇帝本人，都伸长脖子来观看这夜空的一幕，这是对西方学者的一次考验。当地宫廷天文学家到处散播西方新来的学者不光彩的故事，为的是影响皇帝对他们的信任和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