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荆溪

上升，我在上升，沿着
一棵树，一个绿色建筑
在过去上升
在未来上升

上升至不存在。植物，植食动物
立即跑开，意识兽散

而植物用固执的根交叉跑动。

我们在很大范围内呈现
同质的肉，喘息。一大块绿色素。
我不知道的事情。
和螺旋体。

螺旋状的身体。
长期潜伏，上升到梦。
在过去与未来之间事实插足
办公桌与书桌上的果实

逐一跌落。
同样感伤的还有春天。

春天在迎春的脸上集中。
我跌坐在我怀中
死死盯着天空
空白。留白。独白。

啊，天空的播种机。
唯一坦荡开阔无声的爱

我死死揪住其中一块
嫩绿的砖，恐惧的砖，无垠的砖
我比恐惧还要恐惧。
双腿一用力就要被嫩叶撞伤

2004/3/28

◎电话

吕德安在那边
拿着话筒，低头
低到低音部
像个农民
在刨地

我在这边
躺着发烧
假如不是非典
和禽流感
我就跟他一起种菜
种诚实，种自己

不然就在他的微型池塘里
拔草，种石头
再种一条金鱼

2004/3/10

◎爱情

韭菜一斤涨到
一封信，那么拽
一封信的叶子们
咧着嘴，吐字
嫩绿的叫卖声
模模糊糊
在天空的锅底
一只炒鸡蛋
像太阳

2004/3/10

◎另一个女人

你微笑。波浪
漫过了大厅

黑暗触摸到你。你
放无声的音乐，在我的血里

跳细胞的舞。握着保温杯
温暖的形状，大于客厅

爱要如此表达。不
你怎能在镜中吻我

冰凉在玄关。右手
攒着三十个冬日

左手爬满了蚂蚁。痒
比痛更寥廓

镜子不会知道这一切。不会
比石头解释得更准确

温柔的石头。温柔的石头子宫。你
触摸到谁

谁的波浪？腰的琴弦
夜的长弓，我的长弓

黑暗多么悦耳。你拉响这块
多么悦耳

月光多么悦耳。黑与白
照耀着的两块

石头多么悦耳；自然的神
砌了我们乳房的河床

如果镜子了解这一切？你
已经死去

在那准确的地点。死亡
端着豪华的碎片

2003/11

◎十二月

预言从雪的内部松动飘洒
冬天的羽毛。但那只松鼠
在加速，也许是那棵寒松
树叶向着更深的大海倾斜

光线郁闷的隧道密密匝匝
居住的海域之外有流窜犯
如同回不了家的词语之鞋
用我的力从雪原留下踪迹

而母亲坐进海涛整理松果
的皱纹，就仿佛那是松鼠
我逃避一只闯入了另一只
海水使雪下的崩溃在加速

2003/12

◎石头只有一个方向

荆溪

每个人都被石头
再次扔出
但河水有河水的语言系统
那些细密的文字
自己愈合。
湘西，凤凰县，南方古长城
石头只有一个方向
站在石头上面
远去的炊烟在头顶
吐露了真言
就这样维持着另一次
平衡
的夏天。黄昏
很近。石头被抚摩着
逐渐有了自然的体温。
那两个浣裳的土家女子
某些棒槌落下之后
石头里的火焰才尖叫起来
能够说出爱的全部
的石头。全部
经由她们粗糙的手说出
稳固的裂痕
但你所知道的大都不会
保留太久
就像她们借来了天使的声音：
“无知才是最安全的”
羽翼。这惟一完整的记忆
的外套，现在安全地搭在
橘子洲
我收拢的翅膀
秘密之旅，羽毛的疤痕，或者
脱落的神女塑像

2003/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