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只是想象，我也不会把自己描成五彩凤凰
　　　现在是六月。透明霓裳已经上市
　　　阔佬们驾着高大的云车出游
　　　穿金戴银的女人们，个个身材丰硕
　　　喧哗声悦耳动听
　　　我相信。那飘在风中的长长水袖
　　　是拢了春天所有的鸟语花香
　　　我没有一双绣花鞋
　　　我拥有的，唯一的花衣，很短了
　　　它紧紧裹住我苍白的肌肤，像温暖的舌头
　　　一次次舔着我的悲郁

　　　我的悲郁，是我不能濒临的
　　　路。被车水马龙撵碎
　　　红尘挟了妖艳的糜香滚滚而来
　　　要淹没我的深度贫穷

　　　　　　　　2

　　　我的穷，根深蒂固。纵横几个王朝的辉煌街市
　　　那些街市，华灯高挑
　　　我的华屋，藏匿在贫穷的市井丛林
　　　常常在夜晚
　　　我翻山越岭，寻找前朝废弃的车辕，以及金鞍
　　　历史的惺忪野火，和一些古时月光
　　　偶尔被我拾起，作了风灯
　　　失眠的书生误以为狐仙再世
　　　他们抓住我掠过的风衣，用弦琴弹成薄薄的香罗帐
　　　罩在桃红的梦床上

　　　城内香风渐浓。城门外，秋风渐紧
　　　大好江山，被一叶一叶暗换
　　　而今的我，凝脂殆尽，富贵已白
　　　只余灵魂的气质，长眠于炎黄之土
　　　孕育着威慑四野的蓬勃

　　　　　　　　3

　　　我的穷，纯粹如土。这使我无限希望着
　　　我是晨蔼中的民间女子。骑了先祖的小兽
　　　出没于偏僻的街巷
　　　这个拐弯儿处。我的小兽
　　　四蹄抖出春风
　　　青铜色的春风，拂过古老的石板路
　　　我们如此轻轻。怕抖落我衣襟上的
　　　宝石蓝团花
　　　更怕掠起这个朝代腐败的齑粉

　　　我们如此轻轻。依然惊醒叮叮当当的凿石声
　　　石匠们披着阳光的灰烬，疏通着大地硬化的脉搏
　　　大街小巷，九百九十九扇病入膏肓的木窗
　　　被惊散。余下一轮西窗月
　　　你透过它了望千年后的我
　　　满头郁结着一代代贫穷的绳索
　　　它们一直垂挂在晨昏之间。纯洁，接近黑的本质
　　　而任何一根，都能轻易了断我的命

　　　而我是无限希望着，骑着小兽隐没民间
　　　我的贫穷花衣，偶尔泛起一道闪电
　　　擦过你褐斑重重的脸

2003.06.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