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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杰诗歌:《深山一见》等(14首)         
张杰诗歌:《深山一见》等(14首)
作者:佚名 文章来源:转载 点击数:3168 更新时间:2011/5/27 16:17:50

《深山一见》

我坐在这里,幻想

换取鲁山深山——
盘山公路边榛叶的宁静。

山鸟在云涛里俊俏长成
悄然降临,打开的羽翎,

用旗语的褐色交谈
投递给山溪,并落入透明山崖

那微醉的俯冲,在山涧里
挣脱,白花般转身



《水碓子的一棵枸树》


枸树在稀落枝条里辗转。

与你挥手的小雀,飞入枸叶
——叶荫的蒲团。

它的穗,演着春日哑剧
抛出废票微尘。

那些求爱粉囊,
像急待出游的鱼籽。

晴光里,有礼炮
悲悲地落空——

幼叶们已长成墨绿桃父,
院落汇集着七子之影。

慢,沿着旧柯,
每岁,增一个可爱小杈。

向晚,楼角刻上残霞,
球羽的白鸟,落入球拍的沉暮。

金珠,在注视枸树
青杨高高转动银镜。

暗色声线被枸树的钢丝土中深埋。




《深山一夜》

我们在秋夜里幽浮
没有了蛙鸣
内心的小虾,游进房边溪水
那两根虾须,培植着对山水的叩问

落涧的暗水,被廊下电灯
转照为山中扑光的青蛾
在满山星光下
我们在湿滑的山路上走走停停

白日,那石路上走过山蜗牛
它的软足和克鲁泡特金似的壳
让长发后的你,闪出孩童般的惊喜

现在,我们因谈论深山夜色
而显得疲惫,小旅馆白色的软床
让我陷入静默。周围是桶状的山峰
门灯把辛夷林照得发白

我起身把窗户关紧,担心
夜半山鬼驱使群山的林涛
把我们山蓬一样冲散

        2006.8.北京


《水黾》

蓬草繁盛的夏夜星空
默立水面的水黾,
被织入各种虫鸣,那些噤声
飞低的阿拉伯神毯
流星,在水黾眼膜里,
攻入远处的桃林

在布满星光的水面上,
水黾用步迹,画出
半人马星图。几米淤泥下
微微呼吸的坑底,抬出
水沫,裹住水草和夏萍
它们的植物媒灵——

呼应着水黾玄响的神经
像沉思此生灵柩的水上溜冰者
水黾,用脚趾上的点水唱针
旋扣着,半亩坑塘的音片。
有一刻,桃林成熟的香气
使它沉迷,六条细脚,

随波晃漾,它的胸庭声纳,
探到飞近的蜻蜓、蛙和鱼虫,
而即将逝去的,一整个新生
夏季,它曾多么无力,奔忙
拜会了那么多,共有的虚无。

             2006.9.6.北京



《平房桥外的夏天》

平房桥外的蝉,
在杨树上叽嘹着夏天
潮热的气压泵,
自树根催生出团团黄菇。
我的仲夏梦在郊区的室外
那里有无人理会的椿树、
柳树和枯木。雨后泥层上
走着蚂蚁、蜈蚣,浅刻着
昨夜路人留下的脚步
引水渠里,夏日枯叶似乎回到
日本金黄的奈川,黄叶
在水底透明淤积,水虫刺破
明镜水皮。这时,黄雀群
从林中飞过,就像无数次
失去春天的燕子,它们和
疯鸣的夏蝉,赋予
这片杨树生的狂欢
蝉的寂寞,已磨成落地的
红砖圆柱,与闪电交锋过的
高树,露出白色皮肉
潮湿的夏天,攀上北方航线
轰鸣的机声,回应着蜂窝时代
野花下的土堆,像繁荣女神
受难离去后,留下的饰品。


           2006.7.29.北京 



《泥层沉密的手指停在半空》

多年后的清晨,
沿着灰色阶梯,

没有一个人走来。
一切都在木板粉末里,沉睡。

那时,有一两声杜鹃的啼鸣,
一只蚱蜢从高高蒿草上跳下。
 
阳光照彻林间的苔土;
清苦的野菊撑着盏黄小伞;

细弱影子在条石上摇摆。
空空阶梯似乎印证了

一个白衣身影的存在。
但,仍无一个人。

泥层沉密的手指停在半空。

               2006.6.29 北京   
 
  《7月9日夜两点雷雨交加》

夜半,沉雷把我唤醒,
你的前肘,被到达床头的
闪电,刷为蓝色——
 
很快,一切又回复成
黑色墨盒室内的全黑喷涂。
起床来到窗前,我看到
 
镜中通体蓝色的你,
黑暗里,你被闪电赋予
并被闪电雕刻为蓝色信使。
 
闪电持续将巨雷推出,
夜国屋顶,雷音仿佛无边梵钟
夜雨正把夜物孤寂弹奏——
 
噗噗、哗哗、嗒嗒……
闪电,穿过万千雨柱,
雨路上空无一人。
 
一盏路灯,用平静光区
应合变幻闪电,爆裂的雷,
勇敢而恐怖,闪电的怪翅
 
像宣言,又似乎向遥远退逃
夜物发着荧光,风吹着廊柱
夜半,我记录下这悲苦的一刻
呜咽的雨,似乎直落进万千人的梦里

              2006.7.9.北京




《50年代的筒子楼和楼下的羽毛球场》
 
 

走出有檀香味的筒子楼,
在楼间空地,我们被
野性的夜色树影充塞,
喧嚷的羽毛球场,这时
空下来,铁丝网,圈着
水泥地;白瓷片,嵌出
明亮的场地线。往日里
居民们在此竞相献演球技,
羽毛球被抽打的飞舞不停,
而休闲的执著,似乎
坏天气能阻住。不多的
雨后宁静,在湿漉漉球场,
被绿叶偶尔映为小潭。
而春日午后,也会有
老奶奶,领孙子来
晒暖,一老一小,一前
一后,场景令旁视者感动。
平常,这里还遛狗、赛车、
供孩子们踢儿童式足球,
一窝蜂战术,闹哄的
让路过的父辈,默默
忆起他们的少年——
虽然,这幢半个多世纪的
筒子楼,用平和的红砖墙
见证了这一切,但若站在
楼下敞亮的球场空地上,
回望它,无人会想到它
直长楼道里的阴暗,旧箱、
破柜子、剥落的墙灰,
以及奔忙的金色蟑螂。
甚至,若从外观看,这楼,
更像一幢年轻、光鲜的
公寓楼。生活的青果,
吃过的人,往往才知酸甜。
而住进这幢老楼,近乎
住进上世纪的一个时代神话。
有时,我也会如此描述
这古旧而新异的事物:
那满院高高的小叶杨,
在茫茫正午,摇着自己,
如同远游人,攀上高原,
摇动自己静止的内心——
 
            2006.4.
 


《短章》
 

我们慢慢发出了光辉
墙壁也向落日谈起
 
某种记忆居于首要地位
征战中被磨选的意志
 
它们曾芦荟一样被压折
在高空延伸银河的七月
 
我们默立山冈枝头
闪着微光的身影
 
隐于荒芜的树林
在存活的地层
 
无数眼神召唤,合上眼
关闭身体,不要出声
 
请放弃。请萎缩。请死。
成为墓群的一部分,在阳光下。
 
                2006-3-17




《短暂》 

 
无论昼、夜,当我们
站起身,突然迈向天空,
走出地球,迎接我们的
将是阳光、银河和星系外
无穷尽的黑暗,这是否
也是命运的一部分。而当
我们从政治、地区冲突、
宗教和历史的龟甲里,
氢气一样逸出,回归宇宙
最深处的旋转,像不发光
的陨石、行星碎块,或
成为粉末,在类似土星的
光环里奔跑,彼此拥有
自己孤寂的轨道,直至
消失,永不相见。这是否
也是我们现在,短暂现世后
的永恒寂灭。而我们液体的
肉身,在失控的笼屉里,
被时光之火熏蒸,那些爱欲、
亲情,烟雾盘旋,我们深爱,
和深爱我们的,也将很快
离我们而去,不能挽留——
 
 
 
《他们在黑夜里交谈》 


他们在黑夜里交谈,
用蜗牛缓慢的轨迹,
在冬雪一批批毁灭的形中,
那难世的女人一次次降临。
谁,侧脸望着窗外,面孔
在回忆中闪现辉光。谁,
把孤单和无助的几何体
拼命演算。在城郊求职的
路上,灰尘弥漫,她独自
走着,多日奔波都是空忙,
一切都是谎言。疲劳症、
失业、贫穷,足以把求生
埋葬。没有人知道一个人的
挣扎,像变形的甲虫,
惊心的凄凉与无助的几何体
反复切磨一个被击倒的人,
在她生重病的春天,
她仍热爱着无助的春天
在孤单冰冷的屋里
没有钱去医院
没有钱去买一个馒头
只是挣扎,被生活的闷棍猛击!
回忆多么可怕,过去的
并不一定逝去,而逝去的
曾令爱她的人,碎裂、震撼……
 
 
 

《演出》
 

第三人说,我们都是演员。
演员,为角色而生,
胶片的昼与夜,搭起虚构
危楼,地基却是现实。
BA女作为悲剧女主角
由故事肇事者某男挑起:
偶识—相恋—结合—死
尖锐线索里埋着爱欲之雷
若爱,便有另一层灵魂
最大可能性,将展示,
并以另一层方式完成那一切。
场地、布景与演员和谐合作
死亡,被雕刻为一种情绪经历
最特殊时机,在垂死女人那儿
成为奔跑马车上,复杂奔跑的
玻璃,窗后,她梦幻的面庞
与反光交错。多少次,她
轻捋黑发,但都是茫然。
而导演的苦心是,黑发,
是她青春不再的隐语。
她情绪的一些特殊角度,为爱
而产生的疯狂举止,那不是
一个训练的步骤,剧本也没
说出,那磨碎人一切的机器。
BA女让悲剧出色到位,她演绎
的洁白,轰鸣着振铃,如同她
这样朗念台词:我不知道人类的
灵魂是如何工作的。而有些
场景里,BA女什么也没做,
只是独自站在凄黑的冬夜里,
但众人已深受感动,毕竟,
爱之无助启示了他们……
终于,死亡,拿起了摄影机
在剧本外漫步,剧务和场记
选择了一个货仓码头,还有
火车,黑色闷罐飞快移动——
一条狭小铺设的路,那里
有多狭促,去路便有多狭促
没有转身的地方:这里,一堵墙
那里是……死亡,火车,将在
20厘米外奔驰,女主角最后
望望天空:那错位的蔚蓝,仿佛
不是人间。列车与货仓交错时,
摄影师拍摄天空,这是BA女
最后的诀别,你可在书本里
找到这一幕,然后一切都变得
纷乱……观众忽然觉得自己,
是在火车车轮下,痛苦扭动……

            2005.2.27.北京 

 
《天井》
 
 
旧城的旧房子挤成了天井。不远处是海 
白浪,跨过礁滩,夜枕上袭来涛声 
天井的静,便是抖落了许多烦恼的静 
而巷人尽可各走各的,嘴鼻里冒着咝咝热气 
 
低热偶而侵噬天井的肺叶,深藏自己的人 
大声咳嗽、吐痰,暖冬变得敏感、乖戾 
阳光会打钟,井中的樟树也会在子夜托起 
一盏月灯:霉湿白瓶里绽出一簇光鲜的水晶 
 
闷气的阴沟混着藏香,青砖门楼圈就的屋影 
小青蛇在雨夜钻进被窝,搜寻热梦。台风的 
波及,狂涛的轰响将替代这座城市的地基 
水渍的软足快速洇布天井屋罐的古旧心底 
 
三伏夜深,天井仍会有人聊天、品茶、走动 
无花果树上掉落一些绿色音符,心儿会轻轻 
马扎上的少妇摇着蕉扇站起,烦躁进出 
逆光里无奈的情态,像返俗的小尼姑 
 
度日的天井,自持着幽焰,目光潮热,无眠 
自溢。睡时飘飞的身子被梦的肉掌抚弄 
烧灼俗念,回忆色欲的大限,脸色绯红 
忘记自己的性别,不止是天井。是呵,色即空 
 
谁又能说清后辈人将会怎样活呢 
(深山古刹里的青灯早已忘断锦绣前程) 
当天井里的面孔和声音消失,就请在我的 
墓碑上刻上一株矮松和一朵青芙蓉-- 
                                         
                  2001.3.22.凌晨

 
《平顶山的雪》
 
 
大雪,养出一冬的静。白妆
抹去了这座城市的花痘痘和烟尘
扭过头,盛开的红煤(梅)
就在河堤蘑菇亭的一角
月十六夜,你和f的影子曾奔向半空
--那群楼间一个不真实的仙国
矿工老街,填埋了多少啼笑故事
激情的演员们,已不知去向,当年的焦心
中年人,经过雪,回复为摇摆的少年企鹅
新生的少妇,也被雪再次补妆,邮寄
面无表情的公交车从高空轧过,一些雪
变成黑色,人流,继续
携带着爱恨匆匆交织的蜂巢
沿街喇叭里,一个卸任总理吹出雪和火
而对面,老百货楼仍高举着60年代的梦幻标牌
那些街道的苍老经书,神异的雪
用骇人的白色,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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