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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春林:安良,安良(组诗)         
高春林:安良,安良(组诗)
作者:高春林 文章来源:http://blog.sina.com.cn/gaochunlin 点击数:3038 更新时间:2011/5/27 16:22:09

◎ 《安良,安良》(组诗之一)

安良这个镇或词
  
先把它标进地图,再把它
标进身体,事件就有了明亮的部分,
这个词就有了循环的枯荣。
这要推算到若干年前,
红石山洞中走出的一个女子,
土布裹体,她创造了我们,创造
天地同喜悲的胴体,和知识——
安良这个词。我考察这是她的绣花针,
表演了几次,暴劣的事
就悬挂起来。像钉住了罪,
摊平了土,锐声歌唱的少男少女,
用爱建造一所房屋。
而糟糕的情形是,人的欲望,
它被膨胀的烟火熏黑。
接着是更大的黑暗扩展,
就像镇子里的几起抢劫或暴掠,
一场大雨,一次大火,一个恶作剧,
我就能看见无数挣扎的脚和手。
它们,在喊疼,它们说:
“用一把利剑斩了我……” 
但我不能,不能再让卑微的事物受伤。
我简单的想法是,揪住坏的小耳朵,
那些微尘,那些黑洞,
那些奢望的原罪,在出生的现场消隐,
一点点平静,爱,安居这个词根 

2004/2/15
  
被一场雪覆盖的那天
   
一个黑衣少年,在这路上走,
走到老,被一场雪覆盖的那天。
他是谁,我的父亲或是兄弟?
我想象你们,被酒味的浪淹住的那天。
我把一包烟顺手撒出的那天,

红薯从地窖取出,女人在雪天出嫁,
大地一片红的那天。
羊群入圈,鸡睡枝头,
一条瘦狗幸福地依偎着主人
几个脏孩子打着雪仗上学去,乌鸦在上空
盘旋,天地两不相干的那天。

这冰雪冻住的乡土路,
车辆打滑,像老是打趔趄的生活的那天,
两个人私奔,全村人惊讶。
我伸头看看,一个村子放在滑翔板上,
不再以时间为爹娘的那天。
  
噢,这乡村,这雪花般的命运,
我这个出走者,我再也不能回到那天,
我还能说些什么……黑白那天。
  
2005/01/03
  
火柴盒大的村子
  
小如镜子的水库
小如稿纸的窗户
小如火柴盒的村子
小如一根绳子的路
在大刘山前,漂浮,折光
 
他家的小板凳
小牛犊、小四合院、小小的愿望
被他父亲述说着,要他
小谋成就,转动世界的花眼魔术
我眨眼皮,一如弄不懂
门前溪水流向何处
  
小河水穿村,日日东流
小学里的电影放映组
搬走前,演了一场关于光的黑白故事
仿佛他在这片子里远走高飞
城和乡之间聚散两依,两扇木门
一幅门联叫人流连——
家居深山绿水长,人在春风和气中
  
2005/2/2
 
山头张遗址
 
蓝河,从东边流过,
夜布谷和河蛙破开燥热的夏夜,
占据村庄。从这儿,
瘦弱的小路,向北,再向北,
插入散乱的秋色——
黄花盛开,草木掩着废墟,
所谓的龙山文化,山头张遗址,
陷在阴凉的菊花香里。
头顶蓝天,脊椎骨笔挺的祖上农人,
以星星为酵母,以花柴取暖。
在低小的房檐和窗户内,
我访问的老人,拈须而笑,
他经历的黑白片,多如柳絮飞扑。
他说红火,就是女人的身子;
他说香烟,点一支过过年;
他说诗人蓝蓝,是蓝河的一朵兰,
是龙山文化里的一块真玉。
整个村庄进入蓝色的复调里,
我想在蓝蓝的秀阁饮几杯酒,
但她不在这里出生,没有故居,
她的祖上以家谱划着同心圆,
有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清荡的
血脉,赋形随物……
 
2005/01/30
 
红石山
  
上山,野菊晃动太阳
这和我少年的荒芜形成反差
那时候,炸药把一块块红石崩碎
我不再上学的弟弟拉车赶驴
吃石头,和驴搏斗
爷爷把二胡拉成弧线,鸟不飞
公社的标语偶尔飘到山上来,不咸不淡
那时候,上学在外的我不知什么是命
东风漫卷,山贫草寒
我拿卖石头的钱买书,渴望像树上的
鸟,拉动阳光的丝线
而这故事在幽睡的菊花上睡去
这个秋天,我回红石山
菊花围成团,一群羊低头漫过山尖
那个赶羊的人,我竟叫不出名字
 
2005/01/06
  
春林桥
  
这就是你说的桥。红石撑起
美学的身子,一群上学的孩子走过
一辆汽车嚓然而过,不减速
惊坏悠闲的野兔
  
偶尔,我回来,也从桥上走过
看桥下流水,似梦非梦
桥孔中,一只黑色蝙蝠骤然飞出
我笑,我不惧怕
 
惧怕的是童年。我放学走在这谷底
天黑,仰脸朝天
看星星,瞄树梢走路。听见
空气的声音,听见猫头鹰的坏笑
攒紧的是我的两只小拳头
 
想象有灯光的窗口
想象变蝙蝠,一双没有荧光的翅膀
想象桥,彩虹一样
让我不惧怕,不被谷底的洪水冲走
 
想得累了,想得红石辗转
一座石拱桥,悄悄地升起来
那是去年,我建桥,我对红石说感恩
迷迪吹奏山谷,我的乡亲说
这桥就叫——春林桥
  
2005/01/012
  
广阔渠
  
站在广阔大渠的石桥上
看水,像一条细蛇
穿身而来。惊呼,心跳加速
我想到不可能
我想到学大寨那会儿,我还小
炸药轰鸣,父辈们狮吼
一条大渠平地起
石桥上雕刻“战天斗地”的手工艺
那时我不懂战斗的惊险
这渠,无水,一荒芜就是20年
无处躲闪的人,渠里撒尿
岸边割草。想想这有多败兴
像中断的剧情,悬在那儿
掉胃口的观众从斜坡滑进渠底
仿佛被捉弄。写到这之前
在渠首,看闸门启动
大水翻涌。一个老人,白胡子翘动
“通水啦,通水啦!”
我顺眼望望,渠岸上两排白杨
身披阳光的金线
比渠中的浪花还庄严
有人说着修复,有人说着宽容
温良的词蓄满水
我对我的土地说——
润泽吧。我先去午睡
  
2005/10/16
  
柿园
  
是的,直到有一天
我被拎进城,柿树被空旷压瘦
我都弄不清柿树是谁的
就像弄不清在这世上,我的归属

那时候,柿园里36棵柿树
36个秋天的红盖头
晃眼,飘动,在风中一抖一抖
就是柿子饼,柿子馍
就是我心里的果实,悬着甜味

据说,这是一个生产队的微薄收入
这是姓资的尾巴
这是二尺五帽子。泰山压顶
我不懂,整天在树上摸柿猴,逗乐
对看柿园的王麻子喊——
蚂蜂蛰了柿子,你也不看着。
他看着的,终究是记忆和无罪的忏悔
那柿树,那山坡上
春天的咳嗽,秋天的收成
像地道的尾巴,被公社一股脑割去

我说哑了的王麻子,我说
拿着柿竿的人,长着疤痕的柿子
都哪儿去了?我的问话其实多余
我的寻找,也没看到什么
我走时,后山的狼叫得一声高一声低
 
2005/01/15
  
小如胡同的安良街道
  
这小如胡同的街道,走进
再走进,据说,是汴洛古道
可能瞥见龙山文化,先人的脑盖骨
有我要的,手工制品和炒花生
有我述说的迷津
  
如若追念,土寨墙,脊坡房
北庙读私塾的三爷猝死于急病
后来,我在这里上高中
放荡,不吃苦,总以为我属于某颗星宿
想象狐仙,怀疑夜晚出没的白兔
我可能在发烧
陷进变窄的一段街道
 
一个嗓音清素的人
教我隐忍,填写时光日记簿
我鼓捣,一如沙砾在河床燃烧
如今,我从这条街上穿过
我写下它,我触摸到亲切,少许的隔膜
  
2005/01/18
  
父亲建桥

桥墩长高,石块就是手中的
玉了。它们被传递着,从一到十……
我带头的父亲,像一袋水泥,
粘合着这里的力,和冬天的热气。
他向我挥挥手,说:“冷,
你回到车里……”
我转身看见冻干的河底,几个放学的
儿童,在一个泉眼旁洗着小脸。
我忍不住想:哪个是我,
或者我的孩子。
我肯定在这里洗过,不止一次,
20年前,或者延续到从前,
路过这里还会被一场大水阻断。
而现在,土屯也起来了,
石头一个个走向弓圈的位置,走向
生命,走向时间上的永恒。
我不是夸张,它有着那几个儿童一样的幸福。
那些草,那些探过头来的树,
那些唧唧喳喳干扰的人,我称之为鸟,
去!不要瞅着我发愣。
一些亲人,来不及和我搭话,
他们的工具正动的急,
我得把手中的香烟递上去,
他们一齐说:你回到车里吧……
我的车也一样急。这边,那边,
我和我的车隔着一段距离。
而那几个儿童,正围着车转,想坐上,
我心里说,孩子们,别慌,
等长大了车开进山窝窝,接你。

2004/2/19  


◎ 《安良,安良》(组诗之二)

◎小镇,流连的下午

我流连。在小镇的街上走来走去,
披着下午暖得有点烦躁的阳光。
偶尔探访一下旧相馆,
看看有没有我20年前的老照片。
曾经的面目,如今已经全非,
那个秀致的摄影师,不知她去了哪里。
我被校长开除时,她管我三顿饭,
我从混乱中苏醒,知道什么是痛苦。
我扒上手扶拖拉机,消失,
留下空茫的腰肢,在我体内一再扭曲,
仿佛操场上的课间操,机械,真实。
这个下午怎么了?怪念头,
拽着碎裂的石头,砸无聊的根。
“生命在转换中是纷呈的。”我自我
安慰,不远处的月月舒广告眩目。
我走着,阳光在身后抹去时间界限,
人群出现又消失,我试图找一张熟悉
的脸。对面小酒馆,一个黄发
小妖精,她说:快来呀。还挤眉弄眼。
我转身。我不想身体潮湿、起雾,
小镇平静,事物模糊……多好的
下午。阳春三月二十六日。

2006/3/26

◎备战洞

一扇山门洞开。心在喊,开始吧。
战争!我们渴望内心的奔腾,哪怕朝着
过去的方向……有针刺,有光。

但备战洞潮湿,
里边,空无一物。

这洞,不在乎地看着我们,平静出入,
就像胸无大志的游客,
在和平的旗帜下游荡、消磨阳光,随口
说:他妈的,这日子怎么打发。
而最可恨的是备战,在身体里准备一把枪支。
瞄准谁?竟不知道那幽灵在哪儿。

我小时侯,在这里捉迷藏。
现在,百无聊赖地在城市比心力,玩心计,
偶尔想起老家红石山,备战洞,就黯然
我知道我躲不进去……

至多,我在身体里挖个洞,
冷暖自知。该来的来,该去的随它去。

2006/3/25

◎狮王寺

岗上村庄,狮子消失了。
又回来。似乎是跑得累了,在灰色
瓦房门前蹲下。冬日的风寒寒的,
鸟巢在槐树上散发温暖,
寺院,在村人的扰攘中占据着寂静。
“听说又要拆了,碍了修路……”
你心生恼怒:说什么啊,传说在阳光下晃了晃,
比我们说的话明亮……但刺疼。
你指责世界越来越冷,恍若狮子的
忧郁、无辜。
说话间,头发被风吹乱了许多,
这没什么,“石头是有体温的。”
两樽石狮还在,圆睁着眼……

2006/2/14


◎在大刘山,听老人谈天

要是秋天,你准能吃上红透的山楂,
有多少?满山都是,那是我小时候的
零食。现在还早,到处都是青草,
你说什么,风吹草底。
我不懂,我知道我的羊可没抱屈。
这山是福地,来自嵩岳一脉,有气势,
当年汉高祖在颍川略地,猎于此,
你看那山头,就叫沛公垒。
你说我知道的词还挺多不是?哪里,
我也是听上辈人说的,都写进了县志。
要是阴天,山在雾里,叫云锁,
传说“歪顶山戴帽,长工睡觉。”
雨后初晴,那才奇观,叫“刘山雨霁”。
你问山有多高?我也说不清,
小时侯到山上像走平地,后来听说
七百多米。要不汉高祖会入关住这里?
我呀,就住在山下的土垌里,
这土垌,也是有年月的,像旧时的脚趾,
分散在脊坡房中间。你说
适合怀旧?对,这是我们这些老头子
取暖的好去处,我当年娶亲都在这垌里。
年轻人住在那些瓦房里,
有什么好?俺不眼气!
这山上的九寨十八沟,我都栽上了树,
哪像他们,懒,图享受,当不了山大王,
学不成刘秀。你别给我照相,
要照,就照俺孙女,她秀气,这山上
谁能比?山上那菊花也不能比。
你看满山黄菊多美!
可是后山有人在采石,整天炮声响,
石块乱飞,我想想都心急。
你慢些走,你看这些山楂、柏树、刺槐,
长得多结实,被春天伤害了多可惜……

2006/2/23


◎明月村

速度能不能追杀到明月,这个村子
能不能成为一个标志。说出这些,
我刚摘掉黑盔,逃离砖瓦、灰石、一群
民工的手提钻和蓬头垢面。
我长嘘,我把巨大的叹息收缩,
缩成村庄的名字:明月村。一再凝视,
它距镇北偏西一公里,它的瓦房长草,
它的桐树上喜鹊叫,鸟筑巢。
我读书的年头,月亮不知不觉爬上树梢。
一年年,速度紧逼,城市的活塞
吞进草、砾,建筑倾覆夜,倾覆历史。
我忘记了生活在哪儿,灯影
和梦中,听见枪战,闪电划过身体,
明月村陷进楼群里。不知该说是或不是。
村庄消失,明月隐去……

2002/3/5

◎上坟

我一直感念“7”的神秘,感念
二爷,躺在墓里,雨水下着。
这“5.7”是二爷的什么日子?我想问。
纸房子、纸轿车、纸塔,
人工假设的欲望,能带到哪里。
燃烧。燃烧。灰烬的尽头有什么?
你相信天堂吗?
雨中,柏树更加幽暗,
流水冲刷着泥土,发出奇怪的响。
来自我体内的哭泣颤抖了一下,
就被鞭炮的热闹淹没。
你相信——
命长不过天。发愁,感激,叹息。
转眼间,你就不是你。
哭声和燃烧之后,生活的人又回到原样。
你闭上眼睛,不再看——这个世界。
你相信,对于世界,
最好的指控是:连话也不再说……

2006/3/8

◎塔林坡

就到边界了……没有见到塔,
见到我的远房亲戚。两朵小雏菊,
临风把门,对我无端猜疑。
我亲戚的手,还细如神垕镇的瓷器,
柔细。她说:村庄就是生计,
村庄的泥粘脚,说不清楚痛楚或感激。

我搓了搓手,相信自己对于村庄,
最初的感觉不过是芳草、贫穷。
比如,邻居桂花美貌惹事生非,她
父亲穷得无从就医而死。

我亲戚笑: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她说她的生计就是郏神路的南北两极,
一手神垕的瓷器,一手安良的铁锅,
“外边世界大,我不能走出去。”
说这话时,汽车在门外的公路上,
相互追逐着,各显魔力。

我莫明地想起昨夜读的《诗经》,
“野有蔓草……邂逅相遇……”

2006/2/17

◎穴居,或奔跑

在土垌里烤火,我是那个穴居的人,
雪在窗外长跑,人在黑暗中慵倦。

第二天醒来,倘若我与雪人儿为伍,
倘若,我没有奔走城市,我不会吃惊,

我也是另一个人。我翻开凯尔泰斯,
“朝着生活的方向……将要去哪儿?”

尘世浩大,找不回慵倦的理由。
拐弯处,遇见老乡李迷,他突兀的棱角

趋于圆润。他说,那些土垌早就塌了。
我随手握紧了拳头,有话竟说不出口。

2005/12/14

◎库水

我无法辨认库水的明澈,
和混沌。时间蔓溢,流沙下沉。
这安放在山上的水缸,
它洗我有罪的手指,洗我身体的疲惫。

十年后。乡村的右手
抵不过城市的左撇子,我不安分地在街上
摇晃。迷路,试着
把简历表填成水纹的模样。
水神秘耳语,水依附在
黑夜、吸顶灯、穿衣镜上。像欲望,
凝固,分散,伴我的呼吸。

而生活不是给自己的身体注水,
我说出它,它在飞翔,
我试图慢,试图和它离异。比如,
造一台水分挤压机,给身体放水。
或者,回到库水边,把简历揉成团纸。

洗我童贞的水,今天洗我的城池。

2005/12/15

◎在安良,被雪光短暂收留 

车晃悠着,大刘山似乎近了,
阳光下一片片的白,山顶罩着白雾。
我不时停下来,为它拍照,
试图记下些雪迹,一两只鹊鸟站在电线上,
莫明地看我,让镜头有些迟疑。
这仅仅是瞬间,而延伸的是雪后的道路,
似近犹远。我被雪光短暂地收留,
路旁树枝上的挂雪依次下落,像逃难。

雪光中的白刺目。风也有些冷,
把我从幻象中拉出来。但河道上,
一个人骤然出现,手里拎着一只野兔,
我开始记起小时候的种种劣迹:
弹弓、雪天的筛子……贫穷和快乐,
十二月,人比鸟兽更急。
我不想再说那些事,消失的事物会变得
清晰,像现在,一场大雪后我的记忆。

2006/5/3

  

◎ 《安良,安良》(组诗之三)

往返    

在未说出之前,就被召唤。
那一小片幽闭的光,寂静的奏鸣,
黑森林和库水。波动,靠近,以自由的名义。
一条河流是舒缓的,不像我的路,
到处盲点。它击碎我,但击不碎生活的难。
现在,不是逛大街,不说梦话。
那召唤是一次归途,我不厌弃每一条小路,
我看见的光,被我分割成
一个村庄,一幅油画,一群羊。
我是它的主人,也是它的仆人,
但未曾有过长时间的亲近,我总是失踪
在往返的路途。那里有城市的
手术刀、财富、疾病,和我匆忙的爱情。
但我忍不住那里的干燥,终会
口渴而死,回到故居,布谷鸟在暗夜里鸣叫,
发出它固有的声音……现在,我听从
召唤,听从于大地的水银,从逃荒到梦途。

2006/6/16


走出小镇我就弄丢你

走出小镇,我就弄丢了你。
你带着赤裸和打酒的瓶子消失。

我走在南来北往的站台上,我游荡,
围着我的是一群破碎的偶像。

我唤你。我把门窗关死,
我养自己的坏脾气,我摧残空虚。

而我是什么?被踹进
政治学里,受苦,跳蹩脚舞。

不疯狂,也难得放纵一次,
连命定的资质都退去了。我烦,

我的脾性越来越坏。
坏,陪我摔碎音乐,然后离开,

坏,陪我说话。坏说:
“干得真漂亮!”听起来像真的一样。

但多年了,我到早晨就唤你。
你是谁?钥匙,谦卑,或是我的出身?

2006/620


进山

进山,有蝴蝶翻飞,
有从前的女友衣衫打皱。等待
时间之手抚记忆的痛,抚
一个人。沉进遐想,
沉在情感失去栖身的地方。
小狐狸,小旋风,制造小梦境——
花开,是一个欲望的过程,
既羞涩,又惊鸿。
午间的梦在春天的河流上长嫩草。
不受统治的船,仿佛还在昨天,
转眼,就换了人间。
星群里,我什么也不是,
我的绅士风度,我高竖的衣领,
连寒气也遮不住。
夜色是可怕的,爱也是。
而山石依然单纯,流水依然清澈,
像讽刺,像惩罚。
一张情感的网,收缩疼,危险,
收缩一世的忧伤,
让空气变薄,让世界瘦……
我在返回的路上反复对着麻木说,
除了它本身,世界什么也没有。

2006/6/10


重温

入夜,布谷声在不远处:“布谷,布谷——”
有什么飘摇到从前。
我不动,但它在动,像船。
我不动,肯定有什么人或事物在向我靠拢,
石板凳上有我刚用过的木碗,都凉了。
我不再对着远山喊,
我不再跑到枝桠间捉迷藏。
在人间的过道上,脚印深或浅,
事物都澄明,左手对右手构不成建筑,
而时间就像空心菜,
我夜间制造的图案,早上就须拆除,
它总是快,夜晚总是难得,
微火闪烁,窗内依稀有美妙的声音传来,
那肯定不是我。我在黑暗中漫步,
我用虚妄维系山的体温,
山谷寒冷,我的村庄在记忆里透明……

2006/6/8

归来

这些年,我庆幸有一个山庄,
在身体里。它储备了翠绿和明净的恍惚。

路,窄窄的,像蛇。
我的到来,不是滑向另一种诱惑,

或许是逃脱。从困乏的城,从你那里,
因为安宁是一个用来暴动的词。

我把小车窗打开,然后
艾蒿和雏菊的花香像是一次拜访。

噢,我竟然把归来说成了拜访,
我蜕变到不可饶恕的地步!这不是走神。

树木茂长,叶子窃窃私语,
那些飞鸟的滑翔,让我的疲惫瞬间消失,

在这山庄。我得承认
住下来,是有点躲避烦闹或欲望的成分。

躲过的可能是暂时的火焰,躲不过的
是时间。还有一只窥视我的小松鼠。

2006/6/5

望小台

追溯到一块经年的红石。
追溯到一个女子,小脚,土布裙
面色焦急。她登高而望,归来吧——
你小子别躲在星群里,装瞌睡。

追溯到这个故事时,我仰起脸。
看见那母子、弃官的居士,隐居在鬼神庄,
那窑洞成一字形阶梯,
我探访,但不知哪一间将分配予我,

做邻居或知己。这想法暗藏奢侈,
路转,树静,脊坡瓦房上有鸽子在飞,
而山水自有分寸,它传来的
鸟语,回敬我的方言,我的谜。

一眼井冒着水泡炮,嘟嘟响,
有山花斑斓,有玉米抽穗。一个人的
山庄呼吸着,安抚我。
那母亲和居士呢,你们不用出来……

2006/5/9

注:望小台,东汉安成侯铫期故里。期幼年丧父,后战乱四起,日渐贫困,常挑山柴赴城卖柴,期母常登村南石台,望子归来。鬼神庄是期父弃官隐居的地方。


眼明寺

垫脚的小石子路细而弯曲,
但不妨碍我的造访:向侧柏、石屋、寺院。
在这春天的下午,草芽困倦,
鸟儿歇息。空山,又静了许多。
低于世界和想象的地方,我也把声音
压低。低于微风,低于一个人翻书那一刻,
我说:随便看吧。肯定也有什么事物
在看你。碎红石和泥巴,
砌成的墙、禅房,在高大的树木丛中,
确认时间停留的温暖。
我看见一只被空气洗净的灰鸽子,在树上
翻飞,仿佛一道光线。
侧柏旋转侧影,我随便走或坐,
这里没有政治学,山南是白庙,北边安良,
都是我的居所。那些泥胎,我拜了拜,
世界安静,它们和金身没什么两样……

2006/5/5


郏神路

向北,通往神垕。
那里盛产瓷器,手工艺跳上滑翔板,
力量来自原始、泥土和火。
我一路追寻,路上铺了油,桥也架起,
安良镇停在路弯里,
有时我不得不跟着停进去,
小酒馆、喝彩、曾经的问候语,
都和质朴有关,和我的归属感有关,
在这里,我拥有明净的瞬间。
在这路上,我不在乎寒风拂面,
一两盅灼热的小酒,喝过,
醉过。路,依然是飞翔的证据。
庭院、树木,在移动,
偶尔看到石阶,那是山林放下的软梯,
左边眼明寺,前边是灵泉,
那佛光、那灵气,也是我歇脚的
去处。但,路在奔跑,
逃脱喧嚣,逃脱虚空的想象,向北,
世界有了鸟语,对话赤裸许多。

2006/5/2


小说安良

环形的山,像椅子,一个镇子坐进去。
有一个老人,他来,他念诵:安乐,安亮,安良。
光,从混沌处上升,上升到普照。

这光里撒落村庄。有鸟来了,
有树高过屋顶。有后来的人,长出俊模样儿——
汉子和美女。
老人拈须笑笑,离开。或隐进广佛寺。
蓝河和肖河流经这里时,天空
仿佛祭坛,祖上的人扛着汗水和石头,
有龙山文化,仰邵文化。遗址遗失在水草里,
有一群羊在这儿,恍若黑白棋子。

我来到这里,但没看见谁在摆阵布局。
据说有雨,有过土匪,
那是必要的,就像前石路、郏神路,
成十字,转动四方,给不安分加上助速器。
惟库水明净,空茫在水面上飘荡,
荣耀的人还没有到来,我也未曾走远,
借给我光和勇气……
倘若比喻,我们不仅是一次浪漫之旅。

2006/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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